在樱花盛开的时节,湖北官方连续发布消息称,全省新增病例为零。不幸的是,有人在网上说“零增长背后另有真相”,并贴出两张“又有新增病例”社区告示加以佐证,断定武汉为了“零增长”有所隐瞒,希望悲剧不要再次重演。
对于网络的质疑和担心,我的心情平静如水。在传染病流行期间,公开真实的疫情是防疫的重中之重,但官方只告诉老百姓几组数据,既没有什么鸟用,又暴露了他们又蠢又坏的样子。
说他们蠢,是他们清楚,每天只公布这些数据,杀不了菌灭不了毒,降不了菜价换不到米,却不想去改变;说他们坏,是他们明明知道医生已经套垃圾袋进病房,却不忘对记者说医疗物资充足,口罩多的是。
“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”是现在营销号骗流量骗粉丝的惯用伎俩,有责任的政府不能抄袭这种下流的路数。比如说,武汉宣布封城,政府就不能单纯地说“我们要封城”,你们都在家里呆着。政府还有责任告诉老百姓发生了什么事情,为什么政府要“封城”,没有公交了你们该怎么出行,生病的人该怎么去医院,感染的人该怎么自我隔离,不能谋生的人还怎么度日等等。
政府简单粗暴了,老百姓就恐慌了。
武汉宣布“封城”的第二天,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的日门诊量高达2400人。睡在过道的、躺在走廊的、哭的、吼的、闹的、下跪的病人,情绪失控差点把护士的防护服扯破的家属,医生精神崩溃在诊室里大哭等等。
有人说,这是老百姓无知造成的恐慌,但老百姓的无知难道不是政府隐瞒疫情造成的?人类所有的恐惧都是不知道该怎么办。封城之下,老百姓连最基本的保障都没有,他们想自救,却不知道该怎么自救;他们想逃生,却逃不出去;他们担忧自己的未来,却不知道该怎么改变。他们孤独、无助,甚至是悲观和绝望,他们当然有恐慌的权力。
如果官员只想人民为政府的决定服务,那群众只能选择配合,而没有恐慌的权力。但如果官员是想为人民服务,就应该反思一下,群众为什么会恐慌?怎么才能让群众免于恐慌?
很多时候,官员捂着盖子不说,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公众的恐慌。事实上,避免公众恐慌很简单,积极地与公众进行风险沟通,每件事都按照“民可使知之”的思路来做就行。
2003年非典袭来,政府不知道该如何与群众进行风险沟通,老百姓被吓坏了之后,政府更是被吓坏了,甚至连一个有风险沟通经验的人都找不出来。当年,敢说实话的钟南山成了政府事实上的风险沟通发言人,风险沟通的基础就是说实话,却没官员敢这么做。
2020年“新冠肺炎”也是如此,刚开始的时候,一些媒体在报道成绩,一些媒体在报道问题,但大家都忽视了一点,没有得病的老百姓究竟该怎么办?这时候,上海的张文宏从一个传染病医生变成了“风险沟通发言人”。在张文宏的建议和政府发布的信息之间,很多老百姓都说,我愿意相信张医生。
2020年,在疫情发生的最初一个月,武汉市完全没有与公众进行风险沟通,武汉市把信息封闭起来,不与公众对话,不告诉公众真相,也不告诉公众该如何自救。
武汉封城,全国人民都已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。大家需要马上补一堂公共卫生知识课,大家需要知道每个人该如何预防“新冠肺炎”,你们却让春晚给大家熬一锅鸡汤,要大家把“坚定的信心”当成“最好的疫苗”。
他们明知公众一无所知造成的灾难,远远大于信息透明带来的恐慌,但他们认为只要自己不说,公众无论怎么恐惧都和政府没有半毛钱关系。
从疫情开始到现在,很多武汉市民没有看到过一份如何预防新肺炎的指南,即便被要求回家隔离的病人,也没任何人得到过一份居家隔离指导手册。有居家隔离的病人告诉我,病情严重了,只知道打电话给社区,社区只告诉你两个字“等着”。新加坡总理李显龙说:社会恐慌比病毒更有杀伤力。如何在疫情来临之前,提醒公众注意防范,又不造成过分的恐慌,国外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经验。2月25日,日本厚生劳动省发布了“新冠肺炎”预防对策,建议避免人群聚集、勤洗手、遵守咳嗽礼仪、企业错峰上下班等等内容,针对患病的轻症感染者,他们特别指出:“如果今后疫情加重,除非是老年人和有基础疾病的患者,出现感冒程度症状的轻症患者原则上应居家静养,如果病情有变,再联系医疗机构就诊。老人和基础病患在治疗其他疾病时,也尽量采取电话就诊的形式。”在英国,国家医疗服务体系(NHS)在发布疫情数据的同时,给所有在英国的人都提供了一份看病指南。在这份指南中,英国NHS告诉大家,流行病传播的非常时期,“不要随便去医院”,如果你有发热现象,请按照以下步骤执行:为了避免任何人隐瞒病情,英国政府还告诉偷渡者,给NHS打电话不仅看病免费,NHS也不是查你们的身份,保证你们看了病,不会被警察抓走,还可以继续“黑”下去。从疫情开始,英国NHS的看病指南就在电视台、媒体滚动播出,电视台、媒体也每天都有专门的节目,请病毒专家和医护人员,来指导公众如何预防新冠肺炎。
在德国,官方发布的病例数据不仅仅是数字,还包括病人的感染溯源信息。比如,患者是从那个城市回来的,或是观看了那场足球赛,或接触了已受感染的人等情况。所有的这些信息,是为了帮助公众了解真实信息,主动实施自我防护。德国人主动实施自我防护,当然不是抢口罩抢双黄连抢板蓝根抢洁尔阴,这种非专业的自救德国人是干不出来的。德国人有相应的部门提供专业的公民自救服务,他们有靠谱的大流行病计划,他们有靠得住的联邦民防与救灾局。一旦发生天灾,公民应该做什么准备?联邦民防与救灾局的网站上都有信息披露和操作指南,那怕是囤积食物这种弱智的事,也会告诉你买多少东西就可以安全地渡过十四天。他们尊重公民的一切选择,公民有选择,他们就有行动指南。公开疫情产生的恐慌通过风险沟通可以消除,我们还需要学习;隐瞒疫情造成的灾难绝对不可避免,我们还需要总结。
因为权力之下没有独立思考的人,我们成了生活在恐惧中的奴隶。从农村到城市,社区里贴满了各种热血沸腾的标语,贴满了没有下限的恐吓与呵斥,鲜有看到指导群众自主预防疫的宣传(四川除外)。媒体也是如此,讲封城,报道领导人雷厉风行的措施,宣扬国内同胞和全球华侨众志成城,高歌医护的壮举,口罩上的中国、医院内的视频、把雨衣当防护服的医生、头上罩着垃圾袋的护士,以及确诊和死亡人数的变动等等。所有的这些报道中,鲜有提及个人如何主动预防新冠肺炎。当然,这不是媒体的责任,而是政府欠我们每一个人一份防疫指南。防疫指南不是告诉我们,社会防疫秩序井然,口罩多的是,床位也不缺,医院不拥挤,就是医护人员苦一点累一点。防疫指南是要告诉我们什么是个人主动防护。如何出门坐地铁,如何与他人保持社交距离,如何勤洗手,如何戴口罩,如何在家里进行通风和保洁,如何使用高浓度酒精消毒,不会引起火灾等等基本问题。防疫指南不是告诉我们,自我隔离期间不要出门,呆在家里就是为国家做贡献。防疫指南要告诉我们,在社区医生的指导下,该如何在家进行隔离治疗;生病了该怎么办,线上的医生怎么给我们看病;轻症病人要去医院,该如何避免交叉感染。政府既然说防疫是人民的战争,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是战士,那你应该给我们一份防疫指南,让每个战士都清楚自己要做什么,作为普通百姓、社区工作人员、志愿者、小区保安、医生和护士,应该如何发挥自己的作用来切断病毒传播。传染病不像地震、水灾这些自然灾害,灾难发生后就自动减弱。传染病是瘟疫,预防做不好,灾情就会越来越重。政府应该给我们一个防疫指南,指导我们如何群防群治。我们要的不是让群众相互举报,而是人与人之间如何互相帮助。一份正确的防疫指南需要流行病学家来主持工作,他不是单纯地讲病毒知识,还要对每一决策都有社会学、管理学、公共政策等方面的思考。显然,一涉及到社会学、管理学、伦理学、公共政策的视野,就容易被官方定义为扰乱社会秩序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,批评训斥禁言封号吓得很多人不敢吭声。我说这些话,让你们正视这样的现状很难受,但终究不是什么坏事,这些年你们太注重硬实力,以至于你们以为硬了就是爱。这次的疫情告诉你们,硬件再硬,软件不行,都不会有一点爱意。最后结尾,政府欠每个人一份防疫指南,很大程度上是官员对人不够重视,然后是他们思考问题的时候,政治利益想得太多,老百姓的利益想得太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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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、武汉的反思系列之二:隐瞒不报“新冠肺炎”惹了多大祸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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